以下是我國中時期的故事,好久以前寫的,轉貼出來:
疤面王子
火來襲的那一刻,我本能的跳到河水裡,只聽到『熄以.....』一聲,就好像熱鍋子放進冷水的聲音,四周的同學嚇得大叫,老師趕快送我到附近的榮總醫院....。那是發生在我國中一年級的事情,同學一起去天母烤肉,我們倒酒精助燃,但是強風猛吹,大火一下子向我臉上撲過來......
到了醫院的急診室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躺在擔架床上,就這樣被推來推去,咚隆咚隆的地板聲音,絕望的我真的不知道未來在哪裡,父母親焦急的趕來,一看到我,放聲大哭。我腫脹的頭已變成兩個頭那樣大,聽到在病房外面姊姊啜泣的聲音,我真的不敢再看自己那張焦爛的臉了。
每當午夜夢迴,一片的漆黑裡,總會閃起當時爆炸的火花....,我嚇得不敢一個人在深夜裡睡覺。住院一個星期之後,我終於可以下床走動,雖然醫院裡面的鏡子不多,但是走廊外仍有一面落地鏡,我遠遠看去,鏡子裡面是一個臉部焦黑腫脹的小孩,紗布透著血絲...。走到樓下的時候,別人指指點點的刻意離我好遠,就好像看到鬼一樣驚悚,我再也不敢照鏡子了。我好幾天不敢走出病房,連廁所都不敢去上。
回到了學校,我的功課已落後很多,不會KK音標,不會生物遺傳,本來應該走向陽光的體育課也不能上。為了不讓三度燒傷的皮膚再長出肉瘤來,我就這樣沉默的包著塑布度過了我的青春期。這一層的肉色的塑布囚禁了我整個頭,就好像蜘蛛人一樣,這一層塑布也囚禁了我的心。
自從燒傷之後,媽媽經常帶著我到各大醫院去找名醫,或者到各地尋找秘方,我記不得我們跑過了多少家,只記得當時那些坊間醫生是用一種塗著像面速力達母軟膏和強胃散的紗布,幫我包著整個臉,不過都沒什麼用...每次出門一上計程車,媽媽就要跟司機解釋一次我臉部燒傷的故事,有時我們也會遇到一臉嫌惡的司機,一看到我,馬上拒載....,在那個年代,天天坐計程車出入,可要花不少的錢的。爸媽總是會說,臉部的傷痕會慢慢地消退,因為是男孩子,所以也不用太在乎外表。
我只是一直在納悶,既然外表不重要,為什麼每個假日要去給那麼多的醫生看,也要塗那麼多不同的藥?
國二的時候,由於燒傷的皮膚硬化,每個星期必須要到臺大醫院治療,針打到肉裡面還要轉彎再打,流得滿臉是血,那種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的痛苦,真不是一個少年可以承受的。唯一的好處是去醫院那一天的下午,我可以不必去上學,那是我在叛逆的年代,唯一有機會外出的休閒活動。我總是先到重慶南路的書店去看電腦的書,那時候還是APPLE當道,看完書後我會再跑到中華商場去買一些磁碟片。當時有些店家不太歡迎我這個包著塑布的小孩到他店裡,可能是怕影響生意吧!後來我就只挑其中一兩家較熟的店去逛,當然還會買一些硬體介面卡來 DIY,這是唯一能使我獲得成就感的事情。
到了升國三的暑假,我動了一次植皮整形手術,手術後動彈不得,也不能講話。躺在病床的那一個星期,鼻子插著直通胃腸的管子....我仔細地想著這兩年來如何任性拖累了家人,他們卻是用愛來包容我,但是我又回報他們什麼?數著天花板一顆一顆的排氣孔,面對一個星期不能動彈的自己,我決定要走出黑暗,更要多多凝聽...隨後的幾天,我找來最愛的電腦書籍來看,就這樣我整整看完了10幾本書,其中有不少是原始程式碼,有BASIC語言、也有組合語言,就在那短短的一個星期,我的頭腦變成一部電腦直譯器,國中一畢業,我已經很會寫程式了。後來我考上了台大,從此也走上了軟體開發的工作,這跟我燒傷的過去有很大的關係。
走到了重慶南路臺大醫院一帶,突然覺得很累...原來,我累的是那些沉重的回憶,那三年竟是獨自一人度過,升學主義加上無法自由揮灑的少年,走過那一個地區就勾起我的回憶...然而在那一個國中的暑假,我雖然改變了一張臉孔,也改變了一個封閉的心,所幸我已打破那一面鏡子,一面被火燒過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