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討論工作前,她說明了近況,顯然這半年碰到不少燃燒熱情後受傷的事情,或許人都需要有個轉變的機緣,希望那一天去導覽試走後,能讓她轉運。
另一個百合是工作狂,一樣在燃燒熱情,在職場上如魚得水,其實是多年與人交際的經驗,像我這幾年裸居生活,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率性,我想在她眼中應該不及格!甚麼該講甚麼不該講,真的還是要深思,不可隨口說出吧?
做一個人最難的,是誠實的面對自己,誠實的面對大家,這條路永遠學不完吧!
PS. 百合的代號來自逃避雖可恥但有用的土屋百合
同安街野草居食屋之前生PS. 買了黃大叔的書與王文興老師的文庫本,黃總編的書可以在此露出,也算稀奇囉!
在同安街28巷巷口,獨特的一棟日式木屋,一般人經過時可能會好奇他的身世,我在巷口矗立,幻想1930年代坐在這棟老屋的緣側,面對著水圳道蜿蜒的流過,兩旁的綠樹蔭,左邊長慶廟旁大榕樹的綠茵,這裡是附近最涼爽的位置,清晨經常被太陽光喚醒,廟會時非常熱鬧,附近鄰居都會在廟旁的老榕樹下聊天。
*1930年代川端町的景象
或許,當年的路並不如今日那麼大,大黑頭車呼嘯而過會揚起一陣風沙,人力車夫在榕樹下等待客人,有些教授是要到帝國大學,有些是要到總督府上班的公務人員,或是到台北城中上班的上班族,假日經常有穿著西裝的人經過,到河邊料理亭談生意。
今日,經過同安街已沒有竹籬笆圍牆,也少有日式木屋,一棟棟戰後豎起的四、五樓小公寓,在同安街28巷的巷口,一棟小小不起眼的日式房舍,圍牆掩蓋大部分的屋體,眼尖的人或許看到黑瓦才知道有這麼一棟老屋。
說來認識曾住這裡的陳正宏老師的緣份很奇特,我念地質系大學時期是他的學生,但後來有機緣查詢這棟房子的身世時,只知道前任屋主是農化系陳玉麟教授,詢問農化系的學長,才知道原來陳玉麟的大兒子是陳正宏,就這樣繞了一圈回頭再找老師來談談這棟老房子的身世。
*台北帝大時期
1928年,台北帝國大學正式由高等農林學校改制而成立,加上1930年代擴大台北市的都市更新計畫,一群日本研究農業的學者開始在台北市置產建屋。台灣是農業研究中心的政策,讓這些學者家族大量投入研究,就如同今日科技發展。茶葉、咖啡、甘蔗、林業等經濟產業,台北城市現代化的水、電、瓦斯管的大量鋪設,欣欣向榮的景象,似乎沒有被美國股市崩盤而影響。
陳玉麟教授(1921-1996),1942年獲得日本熊本大學藥學士,然後回台灣就在台北帝國大學的服務。1945年終戰後,台北帝大改制為台灣大學,陳玉麟教授一直在台大服務。
若要知道為何陳玉麟教授可以住在這個地方一直到1984年,要從台北帝國大學說起,當年負責農化研究室的主要是山本亮教授(1890-1983),於1935-1940年負責農藝化學第二講座主要負責食品化學及熱帶農產品的研究,山本亮的專長是除蟲菊精合成及人工除蟲菊精的研究,被譽為「日本近代農藥學的鼻祖」,如今較為人所知是有關包種茶、烏龍茶等製茶的研究,山本亮教授他非常喜歡台灣,戰後還是經常來台灣。
1940-1945年,大島康義接任山本亮的第二講座繼續研究,當時助教授為石井稔,1942年起,助手為陳玉麟。當年同安街28巷這附近有三排日式木造房舍,均為石井稔家族所有,現今強恕中學那塊地,原本是石井家所擁有的農園,種植花卉、菜園與實驗用途。
*台灣大學時期
1945年太平洋戰爭結束後,石井家族離開台灣,將同安街28巷1號的私人房舍交由同在農化研究室的陳玉麟居住。教授一家六口加上叔叔七人,住在這棟小小的房子內,有四個房間,叔叔與四個兒女全都台大畢業。
老房子外本來庭院很大,旁邊是瑠公圳林口支線的下游,目前已經加蓋變成大巷道,就是牯嶺街95巷。因為以前的水圳並沒有很寬,大概不到三米,所以後院至少有六米寬,現在整個已經變成道路用地,因為水圳道的關係,到對面的長慶廟必須繞道同安街口的小木橋另轉其他巷弄才能過去。長慶廟內門前過去是一個廣場,經常上演野台戲(布袋戲及歌仔戲)及放電影,是附近居民的集會場域。
陳正宏老師小時候可以在圍牆的庭院內騎腳踏車繞行整棟房子,庭院有檳榔、老榕、芭蕉樹、木瓜哉、苦苓叢、葡萄藤、觀音粽竹等植物,偶有水果可採。早時煮飯燒熱水都是用柴火,經常要把庭院的樹枝留下來綁好放置,他經常負責起灶生火燒熱水的工作。後來逐漸改燒焦炭、煤油爐,最後才改為使用桶裝瓦斯。
日本房舍用水燒柴火的空間都在屋子的同一側,本來在浴室與廚房之間還有一間三疊的小房間,推測應該是日人設計給女佣所住的空間,陳玉麟教授居住期間曾經被改為飯廳使用。回想當年煮飯的爐灶要起火,洗澡浴桶要以柴火燒熱水的過往,回憶彷彿如同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小時候要做的房舍維護工作不少,颱風過後竹籬笆傾倒,去買一些竹子,綁好後要以鐵絲固定在水泥樁上。家裡的庭院有養雞,所以這些竹籬笆、綁雞籠等特別重要,不然雞就到處跑。紙門很容易破損,還要自己修護,利用紙張遇水會膨脹的原理,糊紙門前要將紙用適量水噴過,糊上乾了之後紙門就不會有皺紋。水噴多了乾了之後緊繃過度紙會撐破,噴少了紙面鬆垮不會平整,其中拿捏只有親自作過才能體會。有時颱風來襲,就要注意淹水,印象中有兩、三次曾經淹水到榻榻米,後續的清掃工作就非常辛苦。
陳正宏老師說,小時候晚上要等到最後一班火車經過才能安然入睡,從新店開過來最後一站是萬華火車站,因為載了大量的煤,經過古亭站的時候周邊的木頭房子彷彿搖籃一般震動,搖來搖去的,那時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半鐘。
1984年,陳玉麟夫婦感於整理維持老房子並不容易,又加上政府拓路拆屋之規畫,於是將房舍交還台大。
*赤川變成黑龍江
結束訪談後老師帶我走小小的同安街,經過南昌街,這附近的大馬路很多,但是走在同安街內彷彿又回到五十年前,這邊有家米店已經不在、那邊的順安青草店還在,教堂、廟宇都還在,只是都擴大了不少。同安街這條路在日本時代是碎石子路,本來就不大,巷弄間雞犬相聞,後因人口膨脹違建沿水圳興建,讓同安街的環境變得比較髒亂,如今水圳加蓋開拓成路,地下排水管線的普及,防火巷變得很乾淨。
在同安街28巷旁是牯嶺街95巷,原本是一條小溪流,在1990年代初才加蓋變成馬路,該小溪的上游是瑠公圳(霧裡薛圳)的林口支線,流入今牯嶺街95巷、三元街、西藏路,然後流入新店溪,在下游地段日本時代稱赤川,據說是清澈有魚的溪流,四、五月晚上可以看到很多螢火蟲發光,有座木橋稱為螢橋。可是到了戰後因為周邊違建不少,人口增多,家庭廢水都排入這條溪流,當地人戲稱為黑龍江。
很難想像曾經有火車在這個區域呼嘯著緩慢而過,那些竹籬笆木造房子,到處都是水圳道,一座座小橋跨過水道,下大雨颱風過後門口水位大漲,小朋友特別喜歡玩水,這些光景應該都不可能再出現了。
訪談陳正宏老師,在老屋內看著老師的眼神,彷彿回到兒時,在從小長大的屋子內,談著父親陳玉麟教授的研究、家庭生活與周邊環境,其實老房子承載的不只是歲月與記憶,還有先人研究改善生活的種種努力。